土桥街的瓢粑粑
我对瓢粑粑的记忆来自我的童年。那时,母亲总要到大木去赶场,母亲不愿带个跟屁虫,就承诺只要我不黏着去,她就会带个瓢粑粑回来给我吃。那时的瓢粑粑,焦黄色、圆溜溜的、厚厚的,像个小小的月饼,吃起来,外酥里嫩,又香又甜。
母亲去赶场的日子,我觉得比逢年过节还要有份量。因为喜欢,所以期待,因为有期待,所以觉得生活很美。
有人说我是个很极端的人,要么喜欢到极致,要么不屑于顾,我觉得这是在说别人,于我似乎有些夸张了。不过,我倒是个痴情的人,我自始至终惦记着那份香香甜甜,外酥里嫩的感觉。
空闲时间,我喜欢独自走在午后的土桥街上。迎着一缕缕清凉的风,看那斑驳的窨子屋,想象着高墙内的人是如何在院子里劳作,又有着怎样的人事浮动。
我更喜欢盯着屋檐,听着叮当叮当的铃声从时光的隧道传入于耳,或看着水滴滴落在脚下,女童光脚踩在水氹里,背着书包,唱着童谣,任水花四溅,一氹泥水漾出一圈圈花晕来。
厚重的石拱门,幽静的巷子,无不记载着土桥人的悲欢离合,以及在生活的砥砺中留下的特有品质。
从原来的土桥沿着巷子一路直走,到的马王桥时,一股熟悉的焦香随了清风袅袅娜娜地飘来粑粑糕,霎时勾起了我的食欲,我不知不觉地朝着诱香走去。
一条铁船和一艘乌篷船静静地停泊着,让人不禁想偷得浮生半日闲,横渡渠江望江楼。暖阳以及它射出的光芒倒映在异溪河里,似一盏屋檐下照亮路人的马灯,带给在黑夜里匆匆赶路的人光明和温暖。
一株银杏,以威严姿势,在白墙青瓦的院落里站立了几百年,像座金字塔似的。枝条优雅地向外向上延展,那一树的金黄,逼人眼目,震撼人心。静默的小船,柔和的冬阳,温暖的马灯以及优雅大气的银杏,交相辉映成一幅温馨姣好的画卷,令人流连忘返,恋恋不舍。
人来人往。夹公文包的、开小车的、放学的娃、卖菜的老爹、送快递的等等,都走来,吆喝一句:给我一个瓢粑粑。剪男式头,围红围裙,戴紫色袖套的矮个大妈一边发,一边卖,不慌不忙,有条不紊,一脸的从容和淡定。碰到对面卖橘子的有事去了,托付给大妈,帮着看一下。大妈爽快地应允下来。
一个四四方方的铁框子,上面前端搁了个无盖的木浅箱,里面放了不锈钢脸盆和盘子,一个脸盆放了萝卜丁和芫荽,一个放红薯片。一个盘子装糯米糕,一个装还未炸的南瓜饼。
铁框后下端,放置火炉子,火炉子架一油锅,油锅上再放置一铁架,炸好的瓢粑粑,红薯片什么的,皆夹到铁架上漏油、冷却。除外,还有一装米浆的桶,装碳的口袋,收钱的小桶。小桶用一不锈钢脸盆挡着,脸盆里再放一些需要的食品。大妈身后,摆了四个红色塑料高板凳,一个装煤的白色塑料桶和一个装废水的塑料小桶。
铁框用两个轮子架着,停摆在一棵粗壮高耸的樟木树下。四季常青的樟木树叶像一把巨大的伞,起着落雨时挡雨,晴天时遮阴的作用。背着几个月娃的年轻奶奶在边上站立着,大妈示意她拿凳子坐下,说背着孩子难得站嘞,板凳拿来就是供人坐的。
一个骑摩托车、戴红色头盔的女子在铁框架前停了下来,递给大妈几蔸白菜。大妈赶紧装上几个瓢粑粑,以作交换。女子不肯,两人拉扯了好一阵,最后女子拗不过大妈,把瓢粑粑挂在摩托车扶手上,“哧”地一声往土桥街奔去。
远远地,一个头发发黑,腰杆笔直,脸上打着褶皱的老汉从土桥街走来,在一条板凳上坐下来,和另一个同样坐在板凳上的满头白发,面色红润的微胖退休老头聊起来。两人都七十多了,又熟,很快就聊得有声有色。白发老头调侃黑发老汉每天在院子里抱桂花树和樟木树。黑发老汉则一本正经地说,他才抱得半个月,原来掉光了的头发就长出来了。他说按照道家的说法,这叫作人树换气。
我也坐了条大妈的板凳,看大妈从容地炸瓢粑粑,炸红薯片粑粑糕,炸糯米糕,炸南瓜饼;看坐在车里的一岁男娃痴痴的眼神,看八十岁老爹张口大吃瓢粑粑的贪婪样,听黑发老汉把人树换气的道家学说娓娓道来。当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樟木树下,倦鸟渐渐归巢,我也买了几个瓢粑粑,作为明日进山的美餐。
相关教程推荐: